问鼎(五十、五十一)

完结撒花!!!妈蛋,每次追的文一完结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脑洞很好,笔力也有!虐的部分也是虐的通体舒畅!还买下了张安的安利!就是心疼喻队T T注孤生…总之接下来就是等着收你本子了!!加油!!

山大:

问鼎·下部·角霜去远




上一章




今天把碎碎念都放在最后啦!(咦这里还是有?




五十、


蓝河站在路旁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直到拐了一个弯消失了踪影,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方向。罗辑走过来说:“回去吧。”


蓝河点点头,转身走回城中。


他相信叶修不会死,方锐、莫凡也不会。这么多年过去,艰险境况经历过那么多,他们绝不会在这里倒下。而自己如今可以做的,就是握紧手中的剑,守好他们艰难保住的这座城池。


城墙上蓝雨的大旗飘扬着,城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


这是周泽楷偷袭拢月城后的第三日,叶修、方锐、莫凡重伤昏迷未醒,安文逸已无力救治。数人商议之后,决定冒险带他们去找药师谷的人。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否能平安到达千里之外的霸图,张新杰又是否愿意救人。然而,这似乎已经是最后的希望。


 


然而这一场失败的偷袭,对轮回的影响却更为可怕。主帅重伤,蓝雨趁机发起攻击,轮回在眨眼间就溃败千里,直到退守王都。数月前还繁华的都城如今只余恐慌绝望,周泽楷跪在老君主的床前,看着自己已经奄奄一息父亲。他看起来已经很老了,甚至要比实际的年龄大得多,身上满是沉沉的死气。这个人抓着他的手,断断续续地说:“我要死了……吾儿,从今以后你便是轮回的君主……带着这份荣光战至最后吧……”


一句话毕,老人就闭上了眼睛。医师急急走过来,片刻后对着周泽楷跪下:“君上……薨了!”


周泽楷愣愣地转过头看向床上,一瞬间仿佛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然而还未等到哀痛袭来,已经有士卒冲进来:“将军,城门要守不住了!”


他一言不发拿起弓就向外走去,走到门前时回过头来,对着床上那句尸体轻轻说:“我会的。”


城中各处都燃着火,周泽楷穿过奔逃的百姓走到城墙上,江波涛挥剑斩向敌首。见到他停了一瞬,走到他身旁,问:“君上……不在了吗?”


周泽楷“嗯”了一声,挽弓射向前方,眼中满是冷意。


江波涛还想要说什么,情况却不再允许。城门已经告破,他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对着眼前人说:“将……君上,守不住了!”


周泽楷沉默了片刻,松弦一箭射中敌人。说:“撤。”


攻守易行了。


 


暮归倒载,钟鼓已谙。


高英杰站在高塔之上望着满目山河,炊烟遥遥升起。他自小被教导要守护这片土地,生活在其上的子民,纵然生性不爱杀伐不喜征战也一直坚持着,不仅是因为责任之重,也是因为身后有师友的支持。那些殷切的教导和期望堆砌在他的心上,成为坚硬的铠甲保护着他。


“英杰,要守护好微草啊!”


“英杰,一起加油吧!”


而如今,亲友两疏,恩师别离。


他太累了。


夜色渐渐笼罩下来,凉风吹起他的袍袖,却再也没有人会走到他身边了。他转身下塔,声音清冷,对守卫说:“烧了吧。”


这是轮回王都告破,周泽楷退守苍州之后的第二年春,蓝雨陈兵北岭半个月后。微草举国相降,那座承担了少年梦想的高塔在夜色中被烧尽,带着王国的梦想也一并走到尽头。


降书递出后不久,蓝雨的使臣带着诏书和大军而来,书中言:“另君敦厚,不忍见黎民耽于战火,无辜幼老流离野外,舍尊屈于吾国,实为高洁圣明。”


然而一通“赞赏”下来,最终还是委婉而不可拒绝的要求君王和满朝权贵移居蓝都。殿堂之上,一卷文书读下来是死一般的寂静,片刻后终于响起了压抑绝望的哭声。而高英杰面色未有一丝改变,只是屈膝跪下,平静道:“臣,恭谢君上!”


从今以后,是为人臣,而非君主。行臣礼,居臣位,世间只余高英杰,在没有微草和微草的君上了。


 


马车载着王臣离开王都那一日,熙熙攘攘堵着城门嚎哭的百姓甚至不得不动用军队清道。高英杰闭目坐在马车中,表情始终平静安宁。同在车内的刘小别却已经握紧了拳,微微颤抖。马车离开王城,窗外恸哭声爆发那一瞬,他终于忍不住跪下来,眼中似有烈焰看着高英杰:“君上!你能听见窗外的哭声吗?微草还未失民心,还有数万精兵和勤俭臣子,我们还有拼死一战之力,为何要投降!若为君死,小别在所不辞!”


高英杰慢慢睁开眼,轻声道:“正是因为,我还未失民心啊……”


他脸上浮出浅浅的笑:“他们从不曾恨我,甚至心里还有些敬爱。我又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而置其于战火炼狱之中,失去亲人朋友。你看如今大家都生活的很好,这片土地安宁平静,何必再去打破呢?”


刘小别眼眶泛红,手指死死掐着手心。


高英杰转向他,问:“小别以为,我为君会比喻文州做的更好吗?”


他没有等到答案就自顾自说下去了:“这乱世里,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啊……不过小别,我做不了一个心硬如铁的君王,至少可以做一个不枉害百姓性命的君王。


“这或许,就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守护微草的方法了。”


车轮声滚滚,他别过眼去看向窗外的天空,微草的天空一如既往是明亮的湛蓝。他近乎贪婪地看着——或许此生都再不能见一眼了。


 


微草降国之后,中原七十二州便只有苍州未归于蓝雨手中。然而周泽楷守着天险穹庐关,且有轮回余兵在手,也并非是轻易可以攻下。在蓝雨争论着应该派谁为将领去攻关时,周泽楷却放弃了天险,从苍州攻出。


他的这次举兵北上,在后世始终视作是一生中最大的军事决策失误,仿佛这只是一味送死的行为。但若你真的知道周泽楷是一个怎样的人,知道他手下的士卒是怎样的人,便会明白,他绝不会龟缩在一处苟延残喘。


败局已定,然而一万士兵无一逃走或是投降,所有人都是战死。眉屿一战,他以一万士兵的鲜血和自己的性命为这一生征伐划下了结局。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他错失了一次机会,就再也没有扳回战局的机会,只能以死明志。


然而即使是以一万士卒,周泽楷亦是带着他们一路攻到了眉屿。就算,那时他身边已经只剩下了三百人。


眉屿旁,数万大军团团围住这三百人。江波涛转头看向周泽楷,这个人一如既往冷静而沉默。他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转过身来对他说:“等我。”


江波涛笑着点点头,他受了重伤,再也不能和他一起战斗了。周泽楷走向前去,黑色铁甲泛出冰冷的光,江波涛突然想起幼时听到的那首歌,轻轻哼唱起来:“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战起,兵戈交错相袭,他半撑起身体,握住天链。


“既替余以蕙镶兮,又申之已揽芷;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有敌人向他攻来,他看见周泽楷极快的掠身拦住,手臂却被划开长长的口子。江波涛举起剑想击向在周泽楷身后偷袭的那个人,却无力的倒下。他已经没有办法再战斗了。


“既替余以蕙镶兮,又申之已揽芷。”


轮回的大王子周泽楷,公子无双,面如冠玉而善战聪颖,他有幸能在此生遇到了他。再也没有什么好后悔或遗憾的。广袖善谈,于谈笑间布下层层陷阱,以谎言抑或承诺夺人性命,他全部的权术心机只是为了他的天下。他缓缓横起剑放在脖前,望着浴血奋战的那人。


生死本无所惧,他从来,都只望向这一个人。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鲜血涌出,他拼了最后一丝力气撑住剑,望向前方:“君上……就此别过了……”


周泽楷猛然转过身,仿佛是看到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一样,死死瞪着眼睛:“小江!”


那个人没有一丝回应。他像是不可置信般后退了一步,连刀剑落在身上都毫无反应。然而余光里却见到一人举枪刺向江波涛,他扑过去,以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已经没有呼吸的那个人。


“小江……”他轻轻呼唤,鲜血顺着胸腔逆流到口中,又涌出落在沙地上。手微微抬起来想要抱住他,却还是无力的垂下了。


长枪贯心,穿透了两人的胸膛。


 


消息传到蓝都的时候,喻文州正在案旁批一卷文书。


他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在这样诡异的安静中,伏在地上传讯的官员甚至不敢说一句“恭贺君上”。一阵风吹过,他似乎听到高座上的人低低道“好歹是死在一起了”,正疑惑着,就听到一句:“厚葬吧。”


他不敢擅自揣摩圣心,连忙告退。将要出殿时,他在余光里见到沉默的君主独自走到窗边,忍不住也看了过去。


窗外惠风和顺,天空高远湛蓝,花瓣温柔地飘落着。像这样晴朗美好的日子有很多个,人们在其中练剑写字,相遇告别,有相望笑言也有偷偷地十指交握,有人为谁吹一支笛,有人赠谁剑穗为信物。那个时候,少年们都还未踏上各自的征程,一切才刚刚开始,谁也未能猜到是这样的结局。


 


五十一、


方锐快速冲出帐篷,一路向前跑着,狼嚎道:“操他娘的,又臭又苦!张新杰你留着自己喝吧!爷不干了!”


脚下生风般抢了一匹马,扬鞭就往前冲。叶修跟在后头,一跃身也落在马上,揪住他的衣服死也不肯撒手,还叫着:“快跑!张新杰就要追上来了!”


方锐拍着马恨不得立刻置身千里之外,叶修还在不停向后张望有没有人跟上。安文逸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带起一阵烟尘,低下头继续配自己的药。连营帐附近的其余人都没一个看过来——每过几日就要上演一次的戏码持续了这么久,已经没谁会提起一丝兴趣了。


除了那两个逃得欢快的人。


等到跑了半晌,方锐才勒马停了下。叶修看了看四周表示危机解除,两个人虚脱般下了马。方锐哀嚎一声就滚到一旁的草地上,沾了一身的草屑叫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必须得跑路了!叶修你走不走?不走我可一个人走了啊!我受不了了!”


叶修蔫蔫地坐到他旁边,说:“谁受得了啊!我们都在这里待了两年了吧?随便拉个没毛病的人来喝两年药也要喝出毛病来了!张新杰这狡诈的,是要直接摧毁中原巨大战斗力,好不费一兵一卒就攻下大好江山啊!”


方锐鄙夷道:“废话!五十年之约白定的啊?要是白定的我干嘛要揍老林一顿?你不心疼我还舍不得呢!”


叶修不理他,看着远处纵马捕猎的一支骑兵说:“老韩看这样子是要活到八十岁,待五十年之约过了,再挥军南下啊!”


方锐痛苦地在草地上滚了几圈,说:“韩文清能不能活到八十岁我不知道,我大概是活不到了。”


他猛地跳起来,说:“我决定了!今晚就走!反正你不走是因为蓝河不许,我又没人拦着,干嘛跟你在这里受苦受难?”


半年多前他们两个也跑了一次,结果半路上遇到了蓝河拿着张新杰的一封信,大概也就是说他们都是陈年积弊,方锐多年前所受余毒仍旧未清,叶修更是满身旧伤,如果不好好养着,或许过不了几年便要一病不起。蓝河似笑非笑拦着两个人,一句解释也不听就提溜着赶回霸图了。


叶修瞥他:“是谁怕自己死了,老林也要跟着殉情的?”


方锐愤怒道:“呸谁要死了!小爷现在身体好着呢,力能扛鼎拳能打牛,哪怕是来十个老魏也打得过!”


叶修嘴里叼了跟草,躺下看着天空说:“你也就有和老魏这种老人家比的劲头。”


方锐突然叹了口气,问:“你说,老魏到底死没死?”


“狡兔还有三窟,老魏这种老狐狸怎么可能会死?”


“喻文州称帝也一年了……这就要开始肃清朝野了吗……”


叶修拍拍衣摆站起来,说:“这已经是他的事情,我们再也管不上了!还是想想怎么跑路比较实在!”


方锐立马来了精神,说:“走走走,不需要计划,需要的是说走就走的果断!”


叶修嫌弃地说:“小安和沐橙、莫凡你一个都不管了?就知道自己走!”


方锐说:“谁不管了!这就回去把他们几个打包带走!”


两个人偷偷摸摸在外待到夜深了才回去,结果刚进帐篷就看到苏沐橙、安文逸、莫凡几个人打包好了行李在等着。苏沐橙笑着说:“知道你们两个等不及了,行李都收拾好了,咱们走吧!”


叶修和方锐满目泪水地夸赞了一番,正要走就听见有人在帐篷外请见。


几人快速把行李藏起来,正襟坐着说:“进来吧。”


那人这才进来,手里端着两碗药说:“白天两位出去了,今日的药还没有喝,少谷主嘱咐我端过来。”


方锐的表情简直是要哭出来,被叶修狠狠踹了一脚,这才端过来,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下去。喝完把碗一扔就冲到桌边拿起茶壶灌水,一口水刚喝下去,就听到那个端药来的少年说:“少谷主说,夜深露重,关外气候也不必南地湿润宜人,几位身体刚刚养好些,还是不要赶路得好,不如等天亮了再启程。少谷主为诸位准备了车马行李,总好过这一路舟车劳顿,或许还要再累得旧伤复发……”


方锐一口水喷出来:“张新杰说的?”


那少年点点头,说:“千真万确,少谷主还让诸位今夜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可以出发了。”


一屋子人立即都笑起来,连莫凡脸上都带了笑,俱是终于要解脱了的喜悦。


没有人注意到的是,安文逸的笑里满是苦涩。


他看着方锐闹哄哄地吵着,一个人出了帐,一抬头就看到了塞外格外皎洁的月亮,银盘般挂在夜空中。伸出手沿着圆润的弧度描摹起来,想着,这么多年过去,唯一不变的也就只有这轮月亮了吧。


余光的拐角里有人看着自己,他在心里默默的祈求着:“走过来吧,哪怕只说一句道别也好……”


风越来越冷,月光浓厚地像是一层霜,那个人终究是没有来。


 


第二日道别时,韩文清恰好也要拔营向北方去。等到几人走过一段路回头看向昨晚住着的地方,已经只有些微扎营的痕迹了。安文逸突然停下来,看着其余人说:“我不能和你们一起走了。”


他停住马,看向转过身的同伴,眼里满是坚定:“我想再等一等。也许这会是最后一次,但是我还想再试一试……”


他笑了笑,眼中说不清的期待还是悲伤:“祝福我吧。”


苏沐橙笑着说:“小安,如果等不到的话,也可以追上去看看啊!”


方锐跟着说:“对啊,要的就是这样孤注一掷的勇气!想要什么就该去争取!”


安文逸摇摇头:“不必了……如果他不来,就算我走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呢?只要在这里等着就足够了,如果他会回头,就一定可以看见我。”


叶修笑了笑,说:“那就祝你等到想要的。还有,兴欣随时欢迎你回来,做我们的首席医师。”


安文逸弯眸:“那当然,说好的一辈子雇佣啊!”


他抱拳道:“诸位珍重!”


“珍重!”


马蹄声响起,扬起一阵黄沙。安文逸握着缰绳,静静等着。


 


走了小半日路就到了入关的岔路前,三条路分别通往西南、碧洲岛和蓝都。方锐停下马,笑着说:“就只能和你们一起走到这里啦,我也得往西南去了!”


他提起莫凡赶着的板车上自己的行李,挥挥手:“大家都保重啊!有空再去碧洲岛找你们!”


叶修嫌弃道:“快走快走!再不回去老林头发都白了!”


方锐大笑着纵马而去。


苏沐橙看他转过头来,问:“你也要走了吧?”


叶修笑了笑,说:“对啊,再不去找蓝河,他就不知道被喻文州给拐到哪里去了。”


苏沐橙笑弯了眼,催促道:“那就快去,小心找不到他了!”


叶修说:“你们一路小心!”


“嗯!你也是!”


莫凡看着叶修一眨眼就跑远了,回过头来看向苏沐橙。苏沐橙笑着说:“莫凡,我们也回家吧!”


莫凡点点头,说:“好。”


车轮吱呀吱呀滚动起来,初秋路旁的草叶已经泛着黄色,苏沐橙坐在车后低声哼着一首歌,裙裾铺展开如同荷叶。


他们会沿着这条路回到碧洲岛,这一切开始的地方,和最终的归处。在那里,他们的朋友始终在等着他们的归去。比如说此刻,陈果就站在渡口看着。这两年多来,每日来渡口看一眼已经变成戒不掉的习惯。在听到魏琛被刺身亡的死讯后,更变成了整天都不离开这里。她说不清自己在等谁,只是希望每一个人最终都能平安归来,而不是永远都不再回来。


所以当魏琛摘下斗笠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立刻就哭了出来,魏琛吓了一跳,掏出皱巴巴的手帕去给她擦:“哎呦喂老板娘,这么大年纪了还哭鼻子多害臊啊!见到我就这么不高兴?”


陈果抽噎着说:“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当了大将军,你不是死了吗?”


魏琛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睛,笑着说:“我老了,自然要告老还乡。只是不知道,老板娘还愿不愿意雇佣我做伙计,让我谋个营生?”


 


风吹过湖水,波澜层层推挤,流进了江河之中。它们像是大地的血脉,灌溉着每一寸土地,让它生长出美好的事物。


岭中残败的荷塘上,孙翔满身泥站在荷塘里,手里还举着一节藕,兴奋地冲另一边的肖时钦喊:“小事情快看!我找到了!”


结果一不留神溅了泥水满嘴,他跳起来朝外吐,却滑了一跤彻底摔进了泥里。


肖时钦无奈地看着他滚了一身泥,一边安抚着一边走过去:“别再乱动了,也别骂人!小心要吃更多泥巴!”


戴妍琦在岸边笑得打滚,发间海棠花模样的发簪一颤一颤。


 


岭中海棠已经凋谢,然而百花城里这几日却正开好,城中满是飞花和人声,热闹繁华得一如从前。


邹远带着城主令回到了百花,从此这里不再是独立于外的城市,而会真正融入这个新建的帝国,成为其中的一部分。于锋被派往西南驻兵,他们将一起守护这块土地。张佳乐打碎那个梦境,最终由这个少年一丝丝拼起来,只是他将带着这一切走向真实,而不是另一个沉沦。


他从细雨中簌簌飘落的海棠花下走过,风摇晃枝桠,一朵花恰好落在脚前,他俯身拾起。一柄伞伸过来挡住了凄凄风雨,邹远感觉到身旁的温暖,抬起头笑了一下。


于锋拉住了他的手。


 


喻文州在一年多前称帝继位,改年号为永安。仍以蓝雨为国名,国都也仍旧是在蓝都。今日正式户部尚书行刑之日,他听着下面人报上的消息,脸色晦暗看不清楚,只是让他退下,就专注于眼前的棋局。


棋盘上,黑子已是一片败局。他像是突然没了兴趣,伸手拂乱了棋子,说:“英杰虽为王相弟子,棋艺却未能及其万一。”


高英杰低下头,答道:“陛下棋艺高超,不是臣能比拟的。”


“英杰刚刚说,想要离开蓝都是吗?”


高英杰心中一寒,跪倒在地:“臣一无所长,于朝廷毫无帮助,虚占官职实在于心有愧,每日都惶恐不安。只望能辞官归隐,做个无事的闲人。”


“可英杰如果离开了蓝都,未免不会有人想着还要迎你挥微草……你的降臣们又怎么肯安下心来为我蓝雨所用呢?”


高英杰连忙道:“微草绝无二心,臣敢作担保……”


喻文州打断了他的话,说:“我从前听闻王相一手鞭子使得极好,而英杰更是天纵的英才,不过十几岁就尽得真传,不知道这许多日没有用现在会不会手生?”


那一瞬间高英杰就明白,自己想要离开需要付出什么。他抬起头来笑了笑,说:“陛下说笑了,臣右手惯来有疾,又怎么会用鞭呢?”


他猛地摔碎了手边的茶盏,捡起一块碎片就狠狠扎向自己的右手手腕。鲜血一瞬间就涌出,他忍着痛道:“臣素有手疾,且向来身体不好,若是突然病逝了也没有人会疑惑。”


他举起碎片划破了自己的脸,说:“陛下,再没有人能认出我,世间也再没有高英杰了。草民沐陛下隆恩而生……以后便是木恩。”


喻文州看着他,眼中一瞬间闪过不忍,却又极快的压制住了,他拿出手帕擦去少年脸上不断涌出的血,说:“木恩,你很聪明,所以你想要的,一定可以得到。”


 


高英杰在暮色下骑着一匹马出城的时候,并没有料到乔一帆会在等着他。然而他只是小心地确认了斗笠在这样的距离下足够遮住脸,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甚至笑着喊了对方名字:“一帆。”


乔一帆喊道:“英杰……”


高英杰笑了笑,说:“以后不能再这样喊我了,高英杰的死讯已昭告天下,我只是木恩罢了。”


乔一帆茫然地重复道:“木恩……?”


“对,木恩。”


高英杰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江湖十载,他们都已经不是当初的少年了。如今,他们已是相顾无言。他低下头微微苦笑,所以也没有注意到乔一帆看着他不自然垂着的右手,眼中满是悲痛。


“你以后打算去哪里?”乔一帆问。


“还没有想好……不过天下这么大,从前我什么都没有见过,如今总算是可以自由的去看了。”高英杰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生气,甚至补了一句,“我觉得很开心。”


“那……我最近都没有事情的,我们一起好不好?”


高英杰摇摇头,说:“这样不好,我的梦想可是一个人天南海北乱走的!”


“你的梦想吗……我的梦想,是你来生不要再升在帝王家啊……”乔一帆在心底悲哀的说。


“天色已经很晚啦!我还想赶去前面的小镇住下呢!一帆,以后有机会再见吧!”高英杰挥挥手,不等他说什么就走了。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颤抖,然而斗笠下布满伤痕的脸上尽是泪水。


乔一帆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终于迈步追上去:“英杰!”


这一次,决不会再分开了。


 


喻文州屏退左右的随从,一个人站在朝阳下的长廊上,说:“只有我了,出来吧。”


一道人影落在他旁边,懒洋洋道:“现在来找你都不方便了啊,一不小心就要被当做刺客抓起来了。”


喻文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谁能抓得住你,哪怕是如今皇宫这样铁壁般的防御,你还不是说来就来了?”


叶修诚恳道:“这可不是,我前几天就来了,观察了许久侍卫轮换才找到间隙潜进来。我又不是神人,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哦?费这么大力气就是为了来找我说这些废话?”


叶修笑着看他:“你把蓝河关在宫里,难道不是为了逼我来见你?”


喻文州却没有回答,只是说:“户部尚书结党营私,刺杀魏帅,前几日已被斩首。这朝中需要有听命于我的忠臣,前几日我刚刚将阿春擢为吏部侍郎了。蓝河向来善于察觉他人长处,更是爱才惜才之人,我在想,要不要安排他去户部任职。”


叶修轻笑一声:“他是聪明,但却不适合玩弄阴谋,更不适合为官朝堂。若你是个亲王,蓝河必是最好的家臣,但你如今已是帝王了。”


喻文州也不反驳,反问道:“那你呢?叶修,又是否适合为官?”


叶修懒懒道:“我啊,行军打仗也许还有两下子,治世却是万万的不行,过不了几日,你就会和陶轩一样想杀了我的。”


“你说的话,倒是和魏师一样。”喻文州笑了笑,“他也说,不如这次诈死走了算了,省得有一日真的被我杀了。原来在你们眼里,我就是这样嗜杀之人?”


“这和你嗜杀与否无关,而是终有一日会到了非杀不可的时候,你能保住一个人,难道各个都能保得住?陛下,你坐上这个位子,为的可是天下苍生,而不是哪一个人啊。”


喻文州垂眸轻笑,说:“天下苍生啊……他以一命为我谋来的君威,怎么能枉费?”


叶修像是听不懂一般应道:“老魏啊,你也还他自由了。”


他拍了拍眼前这位拥有着天下的帝王肩膀,说:“开创一个河清海晏,繁荣富裕的盛世吧!”


他们站在晨风里看向远处,倾颓的宫墙将被重新建起,法制会是崭新模样,朝堂会经历一次次清晰,人们重归平安和乐。多少年的努力,如今终于实现了最初的期望。


“蓝河来了。”喻文州突然道。


“陛下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走了吗?”


“你来都来的,我不让走可以吗?”


叶修笑笑,没有说话,只向他作了一揖:“陛下,你会是受万世敬仰的一代明君的。”


说完转身就要走,喻文州却喊住他:“叶修……以后还会相见吗?”


那道一如从前般懒洋洋的声音远远传来:“碧洲岛就在千波湖上,几箱银子拿来做什么都行!老板娘可愁着没粮过冬呢!”


喻文州忍不住笑出来,但这笑意却极快的消失了。他看着已空无一人的长廊,低声道:“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啊……”


他站在这艰难得来的一方太平里,看着日光缓缓攀过殿宇上的琉璃砖瓦,鸟翅划过天空,留下轻而浅的印记。这些年的时光仿若一瞬间涌现,那些少年的笑声,还有生死之际的奋战,爱情和死亡都随风而逝,他的胸口空空荡荡,只剩下了华美冷寂的山河。


他转过身,身影被初阳拉伸绵长。


 


日光一点点越过枝头,跳动着洒落在城里,叶修和蓝河一前一后出了城,慢悠悠走在大道上。


“小蓝啊……”


“嗯。”


“小蓝啊……”


“……要说什么就说。”


叶修转过头来看着眼前的人,眼睛里闪着光:“小蓝,一起去云中看鹤吧。”


蓝河弯眸笑了:“好啊。”


——————————————全文完——————————————




终于到这里了……所有的人,都有了一个自己的归处。他们有的会悲伤,有的终于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写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差不多想好的每个人的安排,所以那段时间,简直想把生了这样一个脑洞的自己掐死。每一个人都是心头肉完全舍不得虐!!!但终究还是虐了……而且这是自己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终结。虽然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去喜欢,大半夜里写着写着哭成了doge……


谢谢一直在看文,给我留言的小天使们。如果没有你们的话,我一定会因为寂寞而烂掉的……特别圈两个小伙伴, @漫三少   @强制食用    两个小甜心简直是糟糕的我的救赎_(:з)∠)_


还有四四 @-四夜弦-    谢谢你的六个核桃和监督,才会有完坑这一日……


空有脑洞,没有笔力,写下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故事。谢谢大家忽视了我的愚蠢,而愿意听我讲这样一个故事。还有不喜欢的小伙伴,也谢谢你们一直容忍着它。说起来……正文十九万它竟然!真的!完结!了!!!连我自己都曾经一度以为这会是一个万年大坑……


但不管怎么样,这一切都结束了。


 






啊不对……还有番外ヽ(。ゝω・。)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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