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蓝】豆花
《叶蓝》本的最后一篇未公开文~
祝蓝河小宝贝儿生日快乐~
【叶蓝】豆花
寂静无人的大道深处，只听卷帘门“哗”的一声，一盏白炽灯随之亮起，忽的又灭了。
“老头子，灯又坏了。”里屋的老太太冲着门外喊道。
“先拿些蜡烛顶着，等过了早市找人来修修。”门外的老伯说道。
“这、这才买的灯泡，怎么说坏就坏了？你别不是被人骗了吧？现在市面上以次充好的东西太多了……”
“哎！老太婆，别杵这叨叨了，还干不干活了？”
“你催什么，我这不是干着呢吗？！”
老太太弯着腰，从柜子里拿出好几根蜡烛，一边比对着一边念念有词，旁边的老伯实在等不下去了，直接全部拿走，点上，结果少不了又被老太念叨了几声。
念着吵着，天就亮了。
叶修站在派出所的门口，对着东方冉冉升起的一抹红光伸了个懒腰，随即裹紧身上的黑色及膝大棉衣大步向前走去。
冬日清晨的街道，比往日里看上去还要冷清许多，过了马路之后，一路上伴随叶修的，就只有两只麻雀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跳来跳去时发出的叽叽喳喳声。
再往前走，便稍稍有了点人气。
叶修熟门熟路地拐进店铺，选了一张无人的桌子，刚坐下，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伯就端着一碗豆花来到他面前。
“小伙子，下班啦？”
“嗯。”
“老规矩？”
“嗯。”
得到叶修准确的回复后，老伯才将手中的碗放在桌上。
“给你多放了点虾米，补钙的。”老伯悄声说道，还朝叶修眨了眨眼睛，“别跟我家老太婆说，她啊，抠着呢！”
叶修笑着点点头，然后舀了一勺豆花，边吃边看了看四周，正巧就瞧见里屋走出来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
“老伯，灯没问题，是插板的问题，回头买一个新的重新安上就行了，实在不会装，等我明早来了再装也行。”年轻人边走边喊，话音刚落，正好走到了叶修坐的那张桌前。
“谢谢你啊，小许，老头子你瞧瞧，大学生哟，就是不一样！哎，小许，你先坐着，奶奶给你盛碗豆花。”同样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一边揉着面团一边回道。
“啊，那个……”许博远低头看了一眼叶修碗里的豆花，继续说道，“我吃甜的，有吗？”
叶修一口吞下勺子里的咸豆花后，抬头看了许博远一眼。
榨菜加虾米，再来一勺浸着紫菜的酱油，是这边的人普遍的豆花吃法，也就是咸豆花。至于甜豆花……
老太太左边瞧瞧，右边看看，忽而眉开眼笑，喊道：“红糖水加红豆，行不？”
许博远听到有红豆，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就像看见了胡萝卜的小白兔，欢天喜地地应了一声：“没问题！”
叶修见了，有些想笑，但又不敢笑，便直了直腰，强迫性地摆正了态度。
没多久，老伯在老太太的授意下端着一碗甜豆花和几根油条走了过来。
“小伙子，饼马上就好，还是要咸的吧？”老伯问道。
“嗯。”叶修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我还是要甜的！”许博远赶紧说道。
老伯看看叶修，又看看许博远，突然笑呵呵地来了一句：“你们两个，hin有缘分啊！”
这老伯，够时髦的啊！
叶修和许博远面面相觑，纷纷向对方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口味南辕北辙，哪里有缘分了？
但是，连着三天吃早饭都坐同一张桌子就很难说不是缘分了，以至于第四天，叶修开玩笑似的对先到一步已经吃上早饭的许博远说道：“到得挺早啊，昨天不是约了8点05分吗？”
正埋头舀着甜豆花的许博远先是愣了愣，随即才明白了叶修的意思，赶紧说道：“我做家教的那家人今天有事要出门，让我提前半小时。”
这一问一答，仿佛真的约过。
叶修笑着坐下，等他的咸豆花端过来，许博远已经起身准备要离开了。
“那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慢走。”
“嗯。”
叶修目送着许博远离去，直到他一只脚已经跨出店门外，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许博远冷不丁地一个回头，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就这么撞了个正着。
许博远有些愣，他只是突然觉得有什么人在看自己，感到背后特别不自在，所以才会猛然回头，至于为什么会直接往叶修那桌看去，那大概是只有鬼知道了。可原本以为是错觉，在正好捕捉到叶修的视线后，他还是有一点想不通。
他的眼神，有点奇怪，有点像自己看到加了红豆的豆花时的模样。
叶修比许博远要早一点回过神，但他仍旧没有收回视线，反而伸手同愣在门口的许博远挥了挥手，嘴角跟着上翘得厉害。
“……”许博远无语地看着这一幕，下意识地朝他吐了吐舌头，然后赶紧跑了出去。
一口气跑出了十多米，许博远才放慢脚步，回想着刚才鬼使神差的一幕，不禁觉得耳朵发烫。
接下来的几天，许博远都会很巧地碰到叶修，以至于后面有两天没遇到的时候，他还有点忐忑，于是便向店铺的两位老人打听了一下。
两位老人很喜欢这位长得白白净净的小年轻，不止是因为他第一次光顾就帮他们解决了灯的问题，也因为他的礼貌和谦逊。所以即使他们店里不提供甜豆花，但为了许博远，也会专门预留一份红豆和特调的糖水，如果哪天许博远没来，也没关系，因为这个小年轻，两位老人也喜欢上了这份简易制作的甜豆花，为了最后一口的归属问题没少吵吵。
至于叶修，两位老人也喜欢，能为这一片带来和平安宁的人，谁不喜欢？
所以，许博远向他们打听叶修为什么没来的时候，他们十分热情地介绍起了叶修这个人，甚至连生辰八字也提了。
“谢、谢谢。”许博远听完后有点懵，因为刚刚至少有一秒，他以为自己是在相亲。
“叶修这小伙子不错的！”老太太离桌前还不忘给许博远丢下一个暗示性极强的话语。
许博远无奈地干笑了两声。
“什么不错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叶修走进店铺，不同于往日的懒散，今天格外精神。
许博远注意到了这点，要在平时还以为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但今天了解了叶修这个人之后，他就知道，前几天叶修精神差是因为他值夜班，而今天，他上早班。
老规矩，叶修先来了一碗咸豆花，然后边喝边等着他的大饼油条。期间，他用眼角偷偷瞄了几眼边上的许博远，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干脆放下勺子，问道：“刚才你们说我什么了？”
“啊？没、没说什么啊……”许博远下意识地反驳。
叶修眯着眼睛看了他两秒，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也不知道是不是了解到叶修是在派出所工作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八个字听在许博远的耳里特别铿锵有力，一不小心话就漏了出来：“就跟他们打听了一些……的情况，真没说什么。”
“嗯？”叶修直觉上认为听漏的一个字是关键，虽然他几乎能猜出来是什么字。
“你！”许博远干脆闭着眼睛说了出来。
“哦。”叶修笑了，“都打听了些什么啊？”
“也没什么，就是……就是问问之前连着几天都碰到你是什么情况。”许博远说一半留一半，心虚得都快把头埋碗里了。
“哦。”叶修又笑了，“怎么着，看不到我，想我了？”
“我、我没这么说！”许博远又气又急，可心里着实有点惊讶，别人说一句，他能联想到下一句，虽然意思不是那个意思，但也是差不多了，“呃……我就是好奇，好奇而已，就像……就像你一直吃咸豆花，突然今天吃甜豆花，就觉着奇怪来着，就是这样的。”
叶修看着许博远抓瞎似的解释，不禁扩大了笑容，对着正在炸油条的老太太一挥手，说：“再来一碗甜豆花。”
“……”许博远半张着嘴，有点懵。
“没了，就准备了一份，明天赶早！”回答叶修的是正在擦桌子的老伯。
“……”这下轮到叶修懵了。
“哈哈哈哈哈……”许博远赶紧拍桌大笑，一来是真的觉得好笑，二来也是为了缓解一下刚才的尴尬。
看着许博远早已通红的一只耳朵，叶修笑了笑，不再说话。
许博远完全没有理会他，兀自开着玩笑：“这儿还剩最后一口，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叶修二话不说，拿起许博远的碗，就着自己的勺子，一口到底，完了抹抹嘴，说：“果然我还是吃不惯甜的。”
“……”许博远身心俱疲，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然后问自己为什么要作死。
“大饼油条，打包。”叶修起身喊道。
“怎么不在这儿吃了？”老太太一边拿袋子一边问。
“开会，去晚了怕他们敲竹杠。”叶修说得一本正经，脸上却丝毫没有“被敲竹杠”的负担，说完转头看向许博远。
“……”许博远不说话，埋头吃空碗。
“半碗换你一口，你赚了。”说着，叶修拿走了那只空碗，将自己的半碗咸豆花推了过去。
一个“谢”字堵在喉咙口，就是说不出来，许博远看着半碗咸豆花，彻底无语了。
“我想了一下，虽然吃不惯甜的，但是偶尔尝一回，还是挺好吃的。”
许博远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这么一句话，心里就乐开了花，随即看向叶修，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像是看到什么好玩有趣的东西，心中痒得很。
“明天呢？”叶修转过身问。
许博远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他的后背。
“这个星期我都上早班。”
“嗯……”许博远还是不太明白叶修的意思，心中直打鼓。
叶修往前走了一步，漫不经心地又回头补了一句：“早上8点准时上班。”
许博远睁大了双眼，看着叶修，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这应该算是他第一次正视叶修，突然就觉得这个人身上似乎有一种很特殊但很熟悉的气质，一不小心脑子里就蹦出了老伯的那句话——你们两个，hin有缘分啊！
“不管从我家，还是从那儿走过来都只需要五分钟。”叶修微笑着朝许博远摊开了一只手，五根手指都指向的同一个方向，那不是他今天来时的方向，却是第一次遇见许博远时过来的方向。
大大的手掌，手指骨节分明，煞是好看，看着那只手，许博远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直到叶修离开，许博远都还有些晃神。
最后一次的家教结束，许博远在返家时想到了今天早上和轮到上早班的叶修开玩笑说终于不用再起早时的得意感，后者则微微失神后笑着说了声“恭喜”。也不知怎么的，原本应该喜悦的心情却在此时同早上听到“恭喜”两个字后一样，失落得很。
就这么一路想着，许博远走到了那家早餐铺前，老伯看到了他，笑着和他打招呼。
“明天见。”老伯最后是这么说的。
许博远没有特意去解释明天不会来了，他和平常一样，笑着点了点头。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应该没人会比每天看着客人来来去去的店老板更能体会这句话的含义了。
但是，叶修呢？
即将离开的脚步顿了顿，许博远不由得就想到了某天早上和叶修的对话。
——不管从我家，还是从那儿走过来都只需要五分钟。
那儿，是指哪儿呢？
许博远看着前方，那是当时叶修所指的方向。鬼使神差的，他竟拿出手机，启动了秒表，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这不是一条笔直的路，路边散布着好几个分岔口，都是通往两边居民楼的，但许博远没有在岔路口多作停留，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一个，他就沿着这条大道笔直地往前走，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脚步不快不慢，十分有节奏。
当秒表跳到05:00:00的时候，许博远停下脚步，先向两边张望了一下。这是一个T字路口，两边都是宽阔的大马路，车来车往，忽的绿灯跳了黄灯，来往车辆开始减速，当红灯亮起，马路中央一下子就空了许多，然后左右两侧的人行道上开始有行人缓步前行。顺着这些行人来时的方向，许博远看到了伫立在自己对面的建筑，忽然笑出了声。
午时12点，叶修走出派出所，嘴里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正寻思着要上哪儿吃午饭，四处张望之时，瞥见对面一白白净净的青年正对着自己傻笑，心中突突两下，嘴里的烟跟着掉了。
顾不得去捡烟，眼看着绿灯即将跳黄，叶修一个箭步冲过了马路，在红灯跳起的时候，对着眼前的人笑道：“哟，真巧。”
“我们两个，hin有缘分啊！”许博远笑着学某位老伯说道，难得两只耳朵都红了起来。
很多年后，叶修和许博远携手故地重游，走到当年那家早餐铺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就想到了第一次相遇的情景。
那是第一次，叶修一本正经地承认，自己对许博远其实是一见钟情。可是，当许博远问他是什么原因让他看对了眼时，他又说不上来，最后只能用了一个比喻——就像兔子看到了自己最爱吃的胡萝卜。
许博远笑弯了腰，等笑完了才直起腰，大摇大摆了走进了早餐铺，喊了一声：“老板！一碗咸豆花！”
“老板娘，来碗甜豆花。”叶修紧跟着。
四十多岁的老板原本正和自家媳妇儿吵吵着之前那桌收没收钱的问题，忽闻这么两声，老板飞快接道：“马上就来！”
老板娘也立马笑开了一朵花，不甘示弱地喊道：“一碗咸豆花！一碗甜……诶？甜的没有，红豆汤兑一碗行吗？”
叶修和许博远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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